芊芊雙手托腮地趴在桌前："來，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吧。我叫沈芊芊，家裏是經商的，父母健在，有一個哥哥，你見過了。你呢？"

面具男坐在桌前看著芊芊："我是個孤兒，師傅收養了我，師傅死後我掌管了門派。"

"名字呢？"

"沒名字，只有編號。"

"你的意思是，你師傅不止收養了你一個，他把所有的孩子都編了個號，你是其中一個，你的實力最強，你師傅死後你就當上了頭頭，底下的人都只叫你掌門、教主、門主、宮主之類的尊稱，所以你沒有名字？"芊芊的擴展編劇能力還挺強。

面具男點頭。

"唔，我幫你起個小名吧，就我們倆之間叫叫。"芊芊看面具男沒有反對的意思，就開始想了，"海默，可以嗎？你的眼睛是大海的顏色，你也像大海，是一片沈默的大海，我很想知道海面下到底是暗潮洶湧，還是別有風光。"

面具男點頭，眼中有喜意，看來他很喜歡。

"海默，你的面具很漂亮，上面的蔓藤是誰畫的？我很喜歡。"芊芊很喜歡這種抽象畫法。

海默撫向面具，眼中帶著驚訝。

"你自己畫的？很漂亮。"

"他們說很詭異。"

"什麽呀，那是他們不懂欣賞，我就很喜歡。"芊芊加重了語氣，"真的，很喜歡。"

海默的眼中帶上了笑意。

"海默，你為什麽帶面具呢？我猜，有兩種可能，一種是傷了臉，怕嚇到人，另一種是太漂亮，怕勾引人。你是哪一種？"

海默的眼睛黯淡了。

"你的臉傷了？好可惜，你一定長得很好，因為你的眼睛是那麽的漂亮。"芊芊露出了惋惜之色。

海默搖頭："我是妖怪。"

"妖怪？"芊芊半信半疑，之前有她的莫名投胎，現在有金羽這個迷糊易怒的鳳凰，她對這些鬼神之說更信了幾分，"你能讓我摸摸嗎？我蒙上眼睛。"

芊芊找了條繡帕出來，把眼睛蒙上。

海默摘下面具，引著芊芊的手在他的臉上摩挲。

芊芊細細地描摹著他的五官和輪廓，在心中畫出了他的樣子，海默的輪廓很剛硬，眼窩很深，大鼻子很挺，天哪，海默像是白種人。

見芊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，海默心中不免難過，以為她是在驚訝自己奇怪的長相。從小到大，自己因為不同常人的長相總是被人罵是妖怪，或是妖怪和人生的雜種。

"海默，你好像是白種人啊。"

海默一驚："白種人？"

"嗯，之所以叫白種人，是因為這個人種的皮膚很白，而且五官深邃，眼窩深，鼻子大而挺，頭發有金色、紅色、褐色、棕色、黑色等顏色，眼珠有藍色、綠色、褐色、黑色等顏色。我們這裏的人都是黃種人，皮膚偏黃。世界上還有一種人種，是黑種人，全身黑黑的，頭發卷曲。"

"你怎麽知道？"

"看的雜書多了，在一本游記上看到的，白種人在海的那一邊，離我們很遠。奇怪，為什麽你會來到我們這兒呢？"

"我也不知道。"

"你被師傅收養前，是怎麽生活的？"

"小時候有好心人接濟我幾頓飯，我也去揀人家不要的剩飯吃，一直到五歲遇到師傅，才總算吃飽了飯。"

芊芊很心疼，從海默短短的幾句話中，她能猜出他吃了多少的苦。小小的他，得熬過多少次難關才能活到五歲，被他師傅收養。

"你師傅是怎樣的人？"芊芊一直蒙著繡帕，這樣才能止住她上湧的淚意。

"師傅很嚴厲，不過只要達到了他的要求，他會對我們很好的。"

"你師傅收養了幾個孩子？"

"一開始有三十多個，後來少了，師傅只留最好的。"

"你吃了很多苦，以後一定會幸福的，因為你已經把這輩子的苦都吃完了。"芊芊笑了。

"你能留下來嗎？"海默突然問道。

芊芊楞了一下："呃，可能是我自作多情，我想說，我已經有男人了。"

"我知道，秦天磊。"那兩天的相處，海默看得出他們的關系，"我會比他好。"

"我想知道，你為什麽會喜歡我？或者說，我哪裏吸引了你？"芊芊其實心裏挺臭美的，又有人表白了。

"你不怕我，懂我。"

"你是說，我看得懂你的眼睛？還是說，只有我敢看你的眼睛？"

"一樣。"海默的氣勢相當淩人，自從他殺了所有對手當上門主後，再無人敢看他的眼睛，大家都說他的眼睛是妖瞳，會吸人魂魄。

芊芊笑了："我很榮幸。可惜，我還是心有牽掛。"

海默沈默了。他覺得自己是妖怪，妖怪不該與人相戀，因為所有人妖相戀的故事，結局都是悲苦的。他不想害了她，可是他想見她，見了她又想留下她，只有與她在一起，他才覺得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，會被人關心，被人心疼。他鼓起所有的勇氣，願意承擔之後所有的苦難，只求她留下，可是，她拒絕了他，她心有牽掛。

"海默，對不起，你會找到更適合你的女子。"芊芊感覺得到他的難過。

"沒關系。"海默從小習慣了拒絕和忍受，這次的拒絕已經溫和的多，他說服自己不難過。

一時間，氣氛沈默了下來。

"能陪我一個月嗎？一個月後，我送你離開。"海默還是放不下，他想再體會一個月的溫暖。

芊芊皺眉，一個月，哥哥和秦天磊得急瘋了。

"對不起，他們會擔心的，三天好嗎？"找不到自己，三天內，他們不會離開淮城，肯定要翻遍淮城才會死心去其它地方找。

"好。"海默攥緊了拳頭，只有三天嗎？他只配擁有三天的溫暖嗎？

"能和我說說你的經歷嗎？"芊芊挑了個話題，也是她最感興趣的話題。

"說了。"

"你也說得太簡單了，要不這樣吧，我問，你說。"芊芊側耳，"給個反應呀。"

海默伸手摘下她的繡帕，他要她看見他的眼睛，記住這雙眼睛，永遠不忘記。

芊芊眨了眨眼睛，眼睛有點幹澀，看到海默已經戴上了面具，有些失望："你是孤兒，從懂事起就在白元國了？那你之前都是由誰來照顧的呢？你才那麽小，沒有人照顧肯定活不下去的。"

"白爺爺在河邊揀到我，是他養育了我，在我三歲的時候他病逝了。"海默平靜地說著他的故事。

那時才三歲的小海默到處求人，求他們幫他把白爺爺葬了，可是同住一座破廟的乞丐們都不願意理他，還是衙役路過，才把白爺爺埋到了亂葬崗，小海默從此失去了落腳點，到處飄零。

"哦，然後你就一個人到處流浪？"芊芊連問都不用問就知道，海默是不可能在一個地方久呆的，因為視他為妖怪的人會打他，趕他，他只能到處流浪。

海默點頭。

"你師傅為什麽會收養你？"

"他說我是妖子，異於常人，練武肯定有奇效。"

芊芊沈默了，她可以想像得到他師傅會怎樣嚴酷地訓練他，因為他是妖子，不是人。

"呵，我們不說這些了，聊點輕松的吧。"芊芊很難受，海默實在是受了太多的苦，"海默，你多大了？我今年十六。"

"二十八。"她才十六歲，自己比她大了整整一輪，自己老了，配不上她。海默又攥緊了拳頭。

"那你是幾年前接管門派的？"

"五年前。"

"哇，你二十三歲就接管門派啦，年少有為啊。哈哈。"芊芊哈哈了兩聲後，覺得沒話講了。面對海默，芊芊說話很小心，生怕傷害他敏感的心。

"很無聊，打打殺殺。"

"這就是江湖嘛。"芊芊想了想，換了個話題，"最近有沒有什麽煩心事，說來聽聽。"

海默沈默了。

"好吧，我不問了。我們聊點別的吧，我想想。"芊芊搜腸刮肚地想話題。

"有人想吞了門派。"海默不想讓芊芊誤會。

"吞了門派？是有人看中了這個門派，想編入自己的組織？"

海默點頭。

"哇，大動作耶，難道江湖上又要掀起一陣血雨腥風了？"

"這次，很大。"海默斟酌用詞。

"你的意思是，不只是江湖？商界？民間？朝堂？"芊芊看到海默的眼瞳縮了一下，"是朝堂上的人？"

"別好奇，危險。"海默提醒她。

芊芊想了想，現在朝堂上最熱鬧的不就是奪位大戰嘛，估計也是那些王爺們搞的動作。

"海默，我和你說個秘密，你要保證不出賣我哦。"芊芊眨眨眼。

"我立誓，若有洩露，萬箭穿心。"海默立刻發毒誓。

"我們沈家三代經商，在路州經營了幾十年，擁有一家商行，底下店鋪幾十間。去年九月，三王爺要納我為第六房小妾，同時還想吞了商行。為了保命，我們全家逃了。現在朝堂上，三足鼎立，私底下動作頻繁。三王爺是為二王爺斂財，所以向路州的大商家下手，我們家只是其中之一。我想，你這次的麻煩，應該也是這三派中的某一派搞的鬼吧？"

海默深深地看著芊芊："還好你逃了。"遇上她，是這輩子最大的幸事。

芊芊狡猾地笑了笑："當然，我多機靈，怎麽肯乖乖入那個牢籠。對了，你這裏是哪一派搞的鬼？"

海默伸出一個手掌。

"五？"芊芊挑了挑眉，"想好怎麽解決了嗎？"

海默搖頭。

"幹脆像我一樣，化整為零，逃了吧。"

海默用眼神詢問。

"我當初呢，是假意先應下，然後借生病的由頭，多爭取了一個月的時間。利用兩個月的時間，把信任的人分別派出去做事，暗中購買新的店鋪和新宅子，然後轉移資金。等準備地差不多了，就一把火燒了原來的沈府，一家人逃了。"芊芊簡單說明了一番，"你也可以這樣呀，假意投誠，把人分別派出去，帶上能帶的錢，讓他們潛伏下去，等人走得差不多了，你就可以離開了。等新皇登基了，你再東山再起啊。"

"他們咬得很緊。"

"那就做些讓他們信任的事，比如幫他們查探情報啊，暗殺對手啊。正好可以利用這些機會把人派出去，叫他們慢慢行動，偶爾回傳些情報穩住對方的心，等布置地差不多了，你就可以走了。"

海默點頭，開始考慮可行性。

"好了，天也黑了，晚飯吃什麽？我餓了。"芊芊摸著肚子。

海默的眼睛微微彎了起來，看來他很高興："想吃什麽？"

"都可以，只要不是辣的。"現在天熱，芊芊不敢吃辣的，萬一長痘痘怎麽辦。

海默搖了搖桌上的銀鈴，之前的那位丫鬟很快便出現了。

"傳膳，不要辣。"

"是。"

"海默，能幫我帶個信嗎？我給他們報個平安。"芊芊還是不放心哥哥和天磊。

海默想了想，點頭。

芊芊看了看房間，竟然沒有書桌，更沒有文房四寶。

海默起身："跟我來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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